作者:King外婆

時間回溯到94年1月初
達圓菩薩開完刀送進外科加護病房
我們也由內科家屬休息室
移到外科家屬休息室
每天除了三次會客時間
大部份時間我都在休息室等待
怕有突發的緊急狀況
醫院會找不到家屬


這幾日進駐下來 我時常看到一位篳縷闌珊的老奶奶
大約七十上下的年紀 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家屬休息室過夜
即使會客時間 她依然是孤獨的一個人守在加護病房外
等待時間到了進去會客 看著那張滿佈皺紋
歷經風霜歲月刻劃的滄桑輪廓 實在讓人感到很不捨
不知她的家人怎麼忍心讓一個年紀這麼大的老人在這裡守著
而病房裡面又是她的什麼人呢 我的心裡充滿無數的疑問

每天加護病房外等待進去會客的人很多
每個人都齊盼著他們的親人朋友能夠早日病情穩定
盡快由加護病房轉回普通病房 但每當聽到廣播 無一不是心驚膽顫
害怕自己的親屬出了狀況
畢竟在這裡等候的人
哪個不希望鐵門內的親人朋友能平安的脫離危險期呢

雖然也常看到一張張傷心的臉龐 掛著絕望淚水
但生命無常 誰也無法預料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
而自己當時心境其實也常焦躁不安
心情隨著達圓菩薩的時好時壞的病情上下起伏著
就像洗三溫暖一樣


幸好身旁有許多親人朋友陪伴慰藉與鼓勵
才給了我堅持下去的力量 所謂患難見真情
平時懦弱的我有這麼多人的扶持
心裡實在是有著無限的感恩

某天夜晚盥洗完準備就寢時
聽到老奶奶與對床家屬聊天
當時的我還無睡意
於是也加入聊天的行列
我好奇的問奶奶
為何總是一個人在這裡
她其他的家人呢
怎麼沒有人來輪替
一問之下才知道
原來 讓奶奶等待的人是她住在心臟科加護病房裡的老伴
聽奶奶說
爺爺今年已經八十五歲風燭殘年
因為心臟病的併發症引發心肺呼吸衰竭
現在插上呼吸管
僅靠機器在維持剩餘的生命

奶奶是爺爺再續妶的夫人
爺爺在台灣的兒子是元配夫人所生
爺爺當時由老榮民退役後回大陸探親
因元配夫人早逝
經鄉親介紹認識了奶奶
最後決定結婚一起回台灣
牽手走往後的人生路 


奶奶年輕時是大陸一家醫院的感染科醫生
醫學常識非常豐富
平時爺爺的生活起居都由奶奶一手料理
他們的兒孫各自有自己的事業
兩老平時就靠爺爺微薄的退役薪俸相依為命過日子


到後來 爺爺生了病時常進出醫院 奶奶也幾乎都自己承擔下來
從不叫苦也不向兒孫求援 一個人默默的承受
爺爺的兒孫四代同堂 年紀最大的六十幾歲
假日孫媳婦偶爾會提點心來給奶奶吃
而奶奶都省吃簡用 三餐簡易的裹腹

看在我的眼裡 由加聲憐
我常常把過多的水果和餅乾與奶乃分享
也因此結了這份善緣

奶奶總是操著一口南方口音
常與我們聊她年輕時在醫院所發生的醫療問題
也教了我們如何預防寶健醫學知識 

每一次會完客奶奶看到
我們第一句話總是先觀心我們家屬的病人病情轉好嘛
然後才說 爺爺 也越來越不好 
口氣雖然淡淡的 
但是我們都知道奶奶只是隱藏住悲傷 
怕我們也跟著難過

有時候看到其他家屬再流眼淚她反而過去安慰
要大家保重自己 才能照顧病人

奶奶這份仁慈的心
在休息室裡得到很好的人緣
讓我體會到打一場勝戰 
不在乎它的成果 
只在乎妳是否參與他的過程中的喜怒哀樂

94年年初達圓菩薩有幸病情轉隱定 
可以移出加護病房 我把這份喜訊與奶奶分享
她也以一個長者的關心替我高興
她直說 真好 真好 替我跟他說 再加油點就可出院


聽的 我感動兩眼紅了眼框 也安慰奶奶說
爺爺吉人自有天相
以後可能無法常陪奶奶守護爺爺了 
奶奶自己也要保重


經過一段時間 有一日與一位家屬
碰面在寒喧中才知道
爺爺的病情已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

當時奶奶異常鎮定
除了聯絡丧葬事宜

還叮嚀兒孫要吃飽飯再來醫院
但她自己則在病房外面守著未食一粒米
她連去化妝室也匆匆忙

爺爺病危時 奶奶進去病房親自
幫爺爺穿好衣服
並在爺爺耳旁輕輕的說老伴我們要回家了
兒孫已在病房外面等

你不要驚慌 一步步走 讓我牽妳的手陪妳離開醫院
講完話 
奶奶把病房鐵門打開
擔架抬著爺爺的遺體 
奶奶帶著兒孫跟在後面 
哀澈的臉龐讓在場的家屬不捨 
兩鬚賓白的髮佶駒樓的背影 
道盡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生命終止 
終將回歸淨土畫作成塵灰
中國人的習俗 
夫亡妻不能跟靈車 
奶奶堅持自己搭公車回家 

家屬怕奶奶哀傷無法複荷想陪她 
但奶奶確開口說 這一條路總是要走 
爺爺比我先走 他在天堂的國度等我 
時間到了我也會去 
不用替我擔心 我還挺得住

聽完家屬的陳述 
奶奶對生命的體悟讓自己提前學到面臨死亡來臨時 
我將如何面對 

最後我祈願奶奶福壽康長在 
也感恩奶奶的慈愛陪我渡過那一段無助的時期
也祝福爺爺在天堂的國度裡喜樂自在 護持奶奶到終老
我想奶奶對爺爺這一世情 爺爺永遠活在奶奶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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